秦硯欲反抗,雙手卻沒有一絲力氣。暗罵自己該死,竟在這人面前弱成這副樣子。
“姜疏讓……”
秦硯咬牙看著面前那人若無其事的囂張氣焰。
“秦將軍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子,是想讓我怎樣?”
“姜疏讓……”他只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呢喃。
“秦硯,喝藥。”
姜疏讓怎會不知,秦硯少將一向心高氣傲,或許也就只有自己能讓他這般順從了。
或許在就被街頭的紈袴子弟玩凌辱得生不如死了吧。
秦硯,你看,我們又遇見了。
已有兩次秦硯離開被姜疏讓制止。
也罷。
秦硯拿起紙筆,揮筆寫了幾字。
竟然有些不舍了么。
“等我回來。”
姜疏讓,你要等我回來。
他的秦硯說三月為期。
只是下山看看父親而已……
離了紫云盔的稻草都顯出幾分落寞。
秦硯,待歸。
鋪開的素色絲布上依舊擺著星星決明子,忽明忽暗的燭光撲出影子斑斑。
才寫出十余個字,握筆的手便無法抑制地顫了起來。
他又怎會不懂那顧姓的將士藏不住的笑意。
將路線傳給對方,將秦硯丟在路上,回去假傳秦少將陣亡的消息,又命人放出秦夙行病重的消息。
他怎么能沉在重逢的喜悅里連這么拙劣的把戲都看不出來。
他怎么可以。
嘖,也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,該夸他忠誠了,竟還敢上來傳秦硯的死訊。
“第二次了,顧之衾。”
“我?”
“這個不屬于你。”姜疏讓用劍挑了挑他身上的盔甲。
他不會讓顧之衾多說一個字。
“秦氏長子秦硯,馬革裹尸,以身報國。”
整間屋子也就暗了下去。
秦硯,我應了你的話,要給你找最好的決明子。
我會找到的,最好的都應該屬于秦硯。
那叢決明子生在雜草間卻又明確地與雜草分隔開來,似是特意排斥著周邊。
男子就這么看著,直至夕陽把多情的光暈灑在自己身上。
秦硯,我有對你說過愛么。
秦硯,從此以后,再也沒有什么能讓我們分開。
舊歲沓渺入夢淺。
十年有七又鳶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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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秦硯?”
“我心悅你已久。”姜疏讓將兩片如雕出的薄唇印上少將額頭,吐出一口氣,垂眸盯著懷里軟成一灘的少將,“把藥喝了,嗯?”
“姜疏讓,你想怎樣。”
秦硯前額不斷有如豆大般汗珠滾下。
被喚著的終于恢復了往日的神態(tài)。
“我喂就是——如你所愿。”
十一年前,若不是只有八歲的秦硯替他出頭,他一落魄江湖人的私生子怎能活到今天?
秦硯,十一年前,是你周圍之人分開了我們的手。
好在我姜疏讓孑然一身。秦硯,這一次,我不會再放開你。
秦硯身子已無大礙,區(qū)區(qū)藥師如何攔得住?而他姜疏讓,又沒有什么資格去攔?
姜疏讓側著身子聽著他的秦少將的動靜。
放輕了腳步走到姜疏讓床前。
少將半蹲著給捻了捻被子,久久看著那人安靜的側臉。
少將穿上月色下熠熠生輝的紫云盔。
姜疏讓看著秦硯的身影逐漸消失,起身坐在案邊拿起信紙。
三個月后,他能等來他的秦硯的吧?
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么。
他等了他十一年了,三個月而已。
三月后的夜里有一場大雨,失了月的天顯得格外傷感。雨點如瘋了一般拍打著門前的青石臺階,新生的小苗兒被打得斷在了青苔里。
伏案的青年筆鋒俊逸,筆尖在被暈黃的宣紙上流轉,勾出幾味藥名。
青年深吸了口氣,放下筆,目光落在一旁的信封上。
秦硯不死,他終為小小副將。
果然,如今來赴約的,不是他的秦硯,而是八歲那年分開他們的顧之衾。
他怎么可以不阻止他的秦硯下山。
姜疏讓起身,雨還在下,顧之衾的尸身該被沖走了吧。
他是忘了姜藥師的父親是憑武藝走江湖的了?
“你究竟是誰?”一席紫云盔加身的人蹙緊了眉。
“我是當年被你踩在腳下的姜阿讓啊……”
“嘶——”滾燙的鮮血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,落在地上,在水中緩緩暈開。
有風,映得信紙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
“呼——”又是一陣風,蠟焰跳了跳,滅了。
秦硯,六年了。
這幾年我四處尋覓,竟都不如當年。
戴著斗笠的男子心里一驚,攀到最高處。
綠色的葉子高傲地伸向空中,清晰的葉脈中仿佛留著綠色的血液。
秦硯,我識你第十七個鳶時。
秦硯,我這就把決明子給你帶去了。
何曾婆娑道情深,
繁華褪盡識草色,
初三:顧三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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