燒烤那天沙灘上有很多印度人,包著頭巾,赤裸上身,唱著跳著似乎永遠都不會累,還常常拉路人來圍著他們一起舞蹈,過分熱情。彼時太陽剛剛西斜。
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流淚的,心隙里涌動著無名的悲愴感傷,像夜里漲潮的海水一樣漫上,漫上。我盯著旋轉著唱著陌生語言歌謠的印度人,背后燒烤的小火星輕輕迸濺炸裂,啤酒在口中溢出微澀的滋味。我大概會一輩子記住這個夜晚吧,我想。
我在哭,我早就在哭了;我亦在笑,從所未有放肆地笑。全場似乎就我一人有著如此復雜的情緒,而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何。別人揶揄說我醉了,可我深知自己不能再清醒。
腦海中久久循環著一句歌詞:“我還記得。可我快忘了。”
那些歲月隨著海潮漂流,浪花涌動著澎湃的心,浮在水面的是共同的點滴,順流而下是生命,逆流而上是回憶。
大概誰也沒想到時間真的會那么快,而美好的事物總在告別時才被發掘。恍惚間還會回到入學第一天,影像真切得像是昨天。
初三:karsray
大家都嫌他們瘋和吵,我也不例外。但卻又忍不住想,能像他們一樣恣意縱歡,從不介意別人的目光,而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快樂的能有幾個呢?他們直狂歡到彎月爬上天空,還不曾有片刻停歇。海對岸的燈火隱約朦朧,搖搖晃晃的像燭火一樣跳躍著,偶爾高高的樓頂上方亮起小片玫紅,被霓虹燈點亮一般,又迅速暗下去。猜想那邊是雷雨天氣,可海的這邊安然無恙。而燒烤攤旁的我們,一如在這岸風平浪靜遙望那岸電閃雷鳴,太沉寂,太沉寂了,這是我們嗎?
夜涼的海水沒過腳踝,突然聽見身后有人歡呼尖叫。轉頭是幾位男同學,圍在桌邊幫大家開雞尾酒。瓶蓋在桌角彈出,落在沙灘里沒了蹤跡,細細密密的氣泡自瓶里沖出,沾濕一手。路燈從背后照來,半明半暗,雞尾酒的顏色卻在清脆的碰杯聲與熱鬧的歡呼聲中陡然鮮艷起來,迸射出別樣光芒。空氣升溫,不知是醉是醒,他們竟加入了印度人的舞蹈行列。熱情被新點的篝火燃起,我們手拉著手在赤腳在沙灘上繞著篝火奔跑,一圈又一圈,只覺得熾熱的溫度牽動著躁熱的心,在小小的世界里鮮活起來,躍動著飛奔向回憶與未來。
我看見青春在熊熊燃燒,像我們圍著的篝火,像話筒中那些曾經羞于啟齒的心事,像我們放聲吼出的耳熟能詳的歌謠。熟悉的旋律將記憶抽出,在眼前一字排開,電影默片般一幀幀閃過。這是我們。我想。所有老師都說我們天真幼稚,只是不曾了解我們還這么慢熱。
但不論風卷云舒、暮鼓晨鐘、四季更迭、年歲漸長、時過境遷,也不論身處何時何地,遇見了怎樣的人和事,我都一定一定會記住這個夜晚,微妙而難以言表的情緒被封存入最深的心底。大抵是一劑離別之傷,加幾滴瘋狂與熱情,再來一瓶盡興,調配出年少青春的藥劑,被一飲而盡。
那天我和很多人說了同一件事:學校的生活太規律、太規律了,每天固定不變的作息時間與三點一線,遇見同樣的景致與同樣的人,唯有無意回首發覺的花開花落不動聲色地暗示著時間。以至于身處其間時會想,自己大概會一輩子這樣重復下去,永遠永遠都不會變。可是當我做好了不改變的準備時,它又猝不及防地,離開了。
那,再見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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